“赖陆様!吉田侍从求见!”
佐助的喊声像惊雷炸在院角,虎千代猛地睁眼,睫毛上还沾着被逼出的湿意。他用力抽回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刚握住刀鞘,督姬却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背,指甲掐进他掌心的旧茧里:“慌什么?池田断了条胳膊,家臣能容他杀德川亲女?他来,不过是被劝着求我回头。”
她说着,竟半点不整理凌乱的衣襟——浅紫小袖的领口滑到肩头,露出锁骨上淡红的印子,是方才自己咬出来的。她踩着松针跳下石头,裙摆扫过虎千代的靴尖,尾音勾着笑:“今夜二更,来我屋。垣屋谋逆的事,有些细节,得跟你这‘证人’好好说说。记住,一个人来。”
池田辉政的身影刚出现在院口,督姬已像受惊的雀儿,猛地躲到虎千代身后,指尖还攥着他的袖角,声音发颤却藏着笑意:“赖陆様,你看他这般模样……旁人见了,还以为我与他串供。北政所殿下的命令,我不敢违逆。”
池田的目光先落在督姬敞开的领口上,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木杖的手猛地收紧,绷带渗出血来。他张了张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阿督……我们还是夫妻……”
“夫妻?”督姬从虎千代身后探出头,眼底的嘲讽像冰碴子,“我父亲或许会罚我,可我是氏直的遗孀,他总不会杀我。倒是侍从,”她瞥了眼池田空荡荡的袖管,“先管好吉田城那些想分你领地的家臣吧。别再来找我了。”
池田的肩垮得更厉害,木杖在地上戳出个浅坑。他看着督姬攥着虎千代袖角的手,看着她衣襟上未散的凌乱,终是没再说一个字,只对虎千代僵硬地点了点头,转身时,一个不稳竟撞上院角老松,树晃了晃,雨珠落在督姬的浅紫小袖上,她却毫不在意,晃着手里的信纸对虎千代挑眉:“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我这身份,谁也动不了我。你娶了我,可比娶某些女子稳妥多了。”
那句话却根本不避着池田。也难怪,他对于北条被丰臣和德川所灭,还被先太阁逼迫着嫁了十万石表高的窝囊废之事,本就有怨。纵使督姬未卜先知,知道未来池田辉政得姬路五十万石,在督姬眼里也是个二流货色。倒不如随心所欲来得畅快。
最后督姬偏着头,目送丈夫离开,用只有她和虎千代能听到的声音说:“池田辉政?我睡马夫,也不想让他碰。他连当我情夫的资格都没有!我睡谁、怎么睡,是我的事。你们德川丰臣硬塞给我的‘丈夫’,在我眼里不如一条野狗。”
她松开虎千代的袖角,指尖顺势滑到自己领口,轻轻一挑浅紫小袖内衬里,一缕褪色的金色三鳞纹在雨光下闪了闪,像某种古老而冷硬的誓言。
“氏直死了,三鳞纹还在我这儿。”
她冲虎千代眨了眨眼,她指尖在虎千代掌心写了一个“关”字,字尾顺势一勾,像把钩子:“收下我的鳞,陪我回关东——给那个杀我亲夫的德川老儿和秀忠,送点乐子解解闷。听懂了吗?太阁遗胤?听不懂就问北政所去。”
虎千代终于明白了,北政所没让他当看守而是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