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枯瘦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信纸上“安堵赖陆”四个字上:“您的敌人,是德川家本身!是江户的秀忠,是伏见的内府,是压在我们所有人头上的三叶葵!杀了虎千代,不过是帮德川家清理门户,我们能得到什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赏赐,然后继续被德川谱代踩在脚下!”
“那依你之见?”秀康的呼吸粗重起来,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联合众人之力,瓜分德川家在关东的领地!”惠琼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野心,“虎千代不是我们的敌人,他是我们最锋利的刀!他麾下那些能阵斩井伊赤备、无夜盲之症的‘饿鬼’,是撕开德川军阵最好的利器!”
“将此信之核心,‘献’给秀忠公。煽动他的恐惧,让他立刻集结大军,并联合里见、佐竹、千叶我们的‘盟友’,以泰山压顶之势,包围河越城。围而不攻,连攻三日。 白昼佯攻,消耗守军精力,更要紧的是——耗尽秀忠和他带来的德川谱代精锐的士气与警惕!”
“但在这之前,”惠琼的声音压得更低,“您需立刻派出绝对心腹,密赴河越,与虎千代、督姬密约!告诉他们:德川家欲行安堵,乃是缓兵之计,秀忠大军已至,意在斩草除根。唯有与我结城,以及里见、佐竹、千叶诸公联手,反戈一击,彻底击溃秀忠带来的德川主力,方能真正在关东立足!”
“战后,共分武藏、下总、上野! 他虎千代可正式安堵河越周边,北条旧人可得安置;您取江户周边膏腴之地;里见、佐竹、千叶各家,皆可按功分得德川旧领。届时,关东将不再是德川家的关东,而是我等诸侯共治之新天地!我等共奉西军旗号,遥尊石田治部少辅,共抗德川!”
“第三夜,或第四夜,子时,举火为号!让河越城的‘饿鬼’们饱食出战,自内向外,直扑秀忠本阵!而我等联军,则自外向内,锁死营盘,围歼所有德川谱代精锐! 屠尽秀忠,以及所有忠于德川的旗本!您若是不这样许诺结城谱代,又启肯为您担这泼天的干系?”
秀康听完,脸上的暴怒和惊慌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炽热的野心。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由他主导的关东新秩序。
“呵呵……哈哈哈!”他低沉地笑了起来,目光锐利如刀,“好!好一个‘三家分智’!不,是五家分德川!大久保长安这头蠢猪,倒是送来了一份最好的‘盟书’!”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江户的方向,语气变得决绝而冷酷:
“备马!先去江户,给我那亲爱的弟弟送上催命符!再派最得力的家老,携我亲笔密信,连夜奔赴河越城,告诉吉良赖陆和北条督——是跪着接受德川的施舍,然后被慢慢绞死;还是站起来,与我等共猎关东,搏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天下?!让他们选!”
待到秀康翻身上马,回望“丸に蛇目”结城家纹旗——旗尾被夕阳染成赤金色,像一条金色巨蟒,巨尾似乎每一次摇摆都能瞬间击碎江户。
他抚过腰侧楚矢,白翎已浸成赤羽,
低声笑出一句:
“德川的谱代?——今晚先谱进鬼籍!”
——火把已点燃,丧钟已敲响。
次日拂晓,铁蹄南下,途经河越城南堀外,
秀康勒马,将赤羽楚矢倒插在堤岸——
箭尾白翎正对着江户,却与河越城头北条三鳞旗遥遥成犄角之势。
鸣箭为号,盟友共猎。
关东的第一支丧火引,已被结城家督点燃——下一箭,轮到三叶葵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