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生贽の契り (いけにえのちぎり)

“羽柴赖陆公,告甲斐武田旧臣、德川役人知悉——”

他的声音清晰、冰冷,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广间内所有的空气:

“甲斐一国,本为武田旧疆,今德川失道,信吉被囚,尔等主君不在,乃无主之地。赖陆公顺天应人,提兵至此,非为杀戮,实为安定。”

听到“非为杀戮”,不少人心中微微一松,连大藏卿局眼底也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

然而,秀康的话音陡然一转,变得森寒刺骨:

“然,德川之恶,罄竹难书!凡与德川核心牵连至深者,罪无可赦!”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两把冰冷的利剑,直刺大藏卿局:

“今查,大久保长安正妻,大藏卿局,身为家康旧日侧室,诞下逆嗣,把持甲斐,负隅顽抗,蛊惑人心……罪大恶极!”

他每念出一个罪名,大藏卿局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依律,判处磔刑,即刻执行!以儆效尤!”

“哗——!”

广间内一片哗然!虽然众人心有预感,但如此直白、如此残酷的判决,依旧超出了许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放肆!”

秋山虎康终于爆发了!他猛地踏前一步,双目赤红,须发皆张,手指颤抖地指着结城秀康,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

“秀康公!你……你亦是内府公血脉!岂可助纣为虐,如此逼迫……逼迫御前!你眼中可还有半分人伦纲常?!甲斐纵有千万不是,亦轮不到羽柴赖陆在此审判!”

他气得浑身发抖,手已按上了刀柄,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向。他身后的几名谱代家臣也群情激愤,手按武器,广间内顿时剑拔弩张。

然而,面对这几乎要爆发的杀戮之气,结城秀康却只是冷漠地看着秋山虎康,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讥诮的弧度。

“秋山样,”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你的忠义,就是要让这满城将士、甲斐百万生灵,为一人殉葬吗?”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扫过那些蠢蠢欲动的武士,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清晰而残酷:

“尔等尽可杀我。秀康一命,何足挂齿。”

“只是,”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我乃赖陆公亲命使者。我若在此有丝毫闪失,城外十万大军,立时便会踏平此城。”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秋山虎康那因极度愤怒和绝望而扭曲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句决定性的、充满讽刺的话:

“届时,鸡犬不留,寸草不生。秋山样,你便是甲斐千古罪人。”

“你……你……!” 秋山虎康指着秀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那按在刀柄上的手,仿佛有千钧之重,无论如何也拔不出那把代表忠义的刀。他所有的勇气,在“屠城”二字面前,被碾得粉碎。

结城秀康看着他这副模样,脸上那抹讥诮的冷笑终于完全绽开,他微微颔首,用一种近乎优雅的、却令人遍体生寒的语气,缓缓说道:

“秋山样忠义之心,秀康……受教了。”

这句“受教了”,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具侮辱性。它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秋山虎康和所有还抱有幻想的甲斐武士脸上。

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大藏卿局瘫坐在席上,面无人色,她所有的智慧、所有的努力,在此刻,都成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笑话。

结城秀康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寻常的任务。他转身,对着廊下随行的羽柴军士微微示意。

“行刑之事,赖陆公吩咐,需秋山虎康大人,亲自监刑。某只候一盏茶的功夫,斩杀妖妇换各家安堵,还是将在下枭首示众……望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