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李家客厅,暖光流淌,年夜饭的余香仍萦绕不散。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春晚正喧嚣地演绎着一场被精心编排的欢乐。色彩饱和的舞台,整齐划一的笑容,节目一个接一个,热闹是够热闹,却总像隔了一层透明的墙,无法真正触及心底那根期盼的弦。
“啧,”李霄阳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叉起一块苹果,“这小品…我咋感觉还没咱家虎子他爹讲居委会大爷打架的故事有意思呢?”
被点名的王小虎正在视频连线那头(他死皮赖脸非要云参与李家守岁),立刻来劲了:“哎哟二哥,您可别提我家那老坦儿(天津话,土老帽的意思)!他昨天还跟我显摆,说学了新段子,要上社区春晚,结果一开口就是‘家人们谁懂啊’,差点让居委会大妈用广场舞扇子给轰下来!”
众人一阵哄笑。蔡晓雯在镜头那边掐他:“快得了吧你!还好意思说王伯伯!”
李薇笑着摇头,把剥好的橘子分给林小伟一半:“其实也不是演员不努力。你看那几个老戏骨,台词功底多好,就是这剧本…好像生怕我们看不懂笑点似的,每个包袱都要解释三遍。”
“何止解释,”林小伟接过话,语气温和却带着点犀利,“还得在结尾集体包饺子,然后音乐一起,灯光一变,开始升华主题,告诉你得孝顺、得团结、得正能量。关键是,这饺子和前边的故事,它…它不挨着啊!”
林小满抱着一桶薯片,咔嚓咔嚓地嚼:“哥你这就苛刻了。以前赵本山老师那个《送水工》不也煽情吗?但我小时候看哭了,现在还记得‘我是赝品呐’!为啥?因为前面妈妈辛苦打工供儿子读书的情节能立住,最后的煽情是水到渠成。现在是啥?是导演拿着大喇叭在你耳边喊:‘给老子哭!笑!感悟!’脑袋跟让…”
她顿了一下,瞄了眼李母,把“让驴踢了”咽回去,换了个词:“…跟让门夹了似的,光想着安全过关,根本不管节目是不是真有灵魂。好多好作品听说审核时就给毙了,留下的可不就只剩这‘正确’的包饺子了嘛。”
叶青青推了推眼镜,一针见血:“本质是创作空间的萎缩和过度追求安全阀。当艺术创作完全服务于命题作文,失去冒犯和试探的勇气,就只能陷入自我重复和尴尬说教的窠臼。不是演员编剧没问题,是顶层设计有毛病,束缚太多。”
视频里王小虎一拍大腿:“还是嫂子文化人!说得好!就是‘客臼’!(他都没念对)我就说嘛,这春晚看的,还不如刷抖音有意思,人家抖音梗至少是自个儿长出来的,不是硬塞的。”
李母听着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慈祥地笑了:“好啦好啦,大过年的,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比看什么节目都强。这春晚啊,就是个背景音,图个气氛。咱们自己一家人团圆,说说笑笑,这才是正经的年味。”
这话说到了根上。屏幕里的喧嚣渐渐成了背景板,客厅里的谈笑风生、互相打趣、分享零食成为了主旋律。是啊,节目好不好看或许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这些人,是这份团聚的温暖,足以抵消所有形式上的乏味。春晚的落寞,反衬出人间烟火的真实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