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解开盘在腕间的银丝,将灰布袍往身上一套。
布料蹭过锁骨时,她想起母亲临终前也是这样的灰麻质地——那年她八岁,跪在药庐外看母亲裹着灰袍走向焚鼎,发间银簪上的字在夕阳里泛着冷光。
此刻她摸出发髻里的针,针尾的素线擦过耳垂,像母亲当年替她别簪时,指尖最后那点温度。
离位火坛的石阶在脚下泛着青黑,每一步踩上去都像踩着烧红的炭块。
第一阶,幽蓝火焰从石缝里窜出来,舔过她的麻鞋,棉底瞬间焦成黑灰;第二阶,火势顺着裤管往上爬,膝盖处的皮肤开始发烫,她咬着唇默念《脉经》里心火不焚真元的口诀,舌尖抵着上颚,把灼痛往丹田引。
连山连,连山断......她哼出半句走调的《连山谣》,是五岁时被罚抄的那首。
火舌突然顿了顿,像被这童音惊到,接着竟顺着她的话音往下退。
第三阶的铜铃地轻响,她抬头,坛顶的八卦幡在风里翻卷,露出后面半枚残缺的离卦纹——和祖父笔记里画的守脉人试炼阵分毫不差。
同一时刻,坎位水池边传来一声。
陆九沉进冷水的瞬间,喉间泛起铁锈味——方才咬破舌尖的血还在嘴里打转。
他闭紧眼睛,让自己的身体像块石头往下坠。
池底的淤泥裹住脚踝时,他摸到了那道凸起的石棱,指尖沿着刻痕摸索,字的竖钩扎得指腹生疼。
镇水石!
他心里一紧,指甲深深掐进石缝,任冷水灌进鼻腔。
八嘎!日军军官的骂声从水面传来,捞上来也要剖了验尸!
陆九的耳膜被水压得生疼,却突然听见地底传来闷响——像有人拿重锤砸在陶罐上。
那声音顺着池底的石头往他掌心钻,他猛地睁眼,看见几缕血丝正顺着池壁裂缝往上爬,在水面上织成模糊的卦象。
是小梅的银丝!
他突然明白过来,双阵的阵眼要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