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送医!没有去镇上或者县里的医院!没有任何关于医生处理的记忆!
我的记忆画面,直接从被蛰后的剧痛和哭嚎,极其突兀地跳转到了……第二天清晨?
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迷迷糊糊地醒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身上……不疼了?我疑惑地伸手去摸后颈、手臂、小腿……那些肿得像馒头一样的地方,竟然……消退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红痕,还有轻微的麻痒感!
我记得我跑出房间,母亲在厨房,看到我,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只说了句:“醒了?没事就好。” 然后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碗白粥。
是谁处理了我的伤?用了什么药?
一个模糊的影像碎片在记忆的泥沼中挣扎着浮现——父亲!是父亲!
他当时好像用一种……深绿色的、散发着浓烈刺鼻草药味的粘稠膏状物,涂抹在我被蛰的地方?那膏体抹上去的瞬间,带来一种奇异的、深入骨髓的冰凉感,瞬间压下了那火烧火燎的剧痛!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仅仅过了一夜,那些足以让成年人也痛不欲生、甚至可能致命的马蜂蛰伤,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只剩下一点微不足道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这完全违背了常理!那绿色的药膏……是什么东西?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父亲为什么要否认我记得?为什么要掩盖这段记忆?那神奇的、效力恐怖的绿色药膏……和他药柜里那些蓝色药剂、那些密封袋里的蜈蚣尸体……有什么关联?
“滋啦——!”
一声极其刺耳、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猛地打断了我的思绪,也打破了饭桌上死水般的沉寂。
是妹妹林晓!
她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筷子,身体微微后仰,椅子腿与粗糙的水泥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了那声尖锐的噪音。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小截紧绷的下颌线。
她最近一直是这样。自从我这次回来,她就显得异常沉默和……疏离。总是刻意避开我的目光,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此刻,她放在桌面下的手似乎在微微发抖。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她的饭碗。
小主,
瞬间,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碗里的米饭已经所剩无几。但就在那残留的、粘着几颗米粒的碗底,林晓刚才无意识拨弄米粒的动作,竟然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放射状图案!
十几颗米粒,被她用筷子极其精准地、从中心一点均匀地拨开,呈完美的放射状散开,就像……就像一个微缩的太阳图案?或者,更像某种节肢动物(比如蜘蛛)的步足排列?整齐,对称,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几何美感。
这绝不是随意的拨弄能形成的!这需要极其精密的控制和……某种刻意的意图?或者……无意识的习惯?
林晓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留下的“杰作”,身体猛地一僵。她飞快地伸出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用手掌胡乱地将碗底的米粒图案抹平,然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我吃饱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颤抖。她不敢看任何人,低着头,脚步凌乱地冲出了堂屋,身影消失在通往她房间的昏暗走廊里。
饭桌上再次陷入一种更深的、带着诡异气息的沉默。爷爷依旧沉默地喝着稀饭。奶奶低着头,仿佛对刚才的一切毫无察觉。父亲已经吃完了那块腊肉,正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嘴,眼神平静无波。
就在这时——
“咚……咕噜噜……”
一声沉闷的、带着回音的声响,清晰地从脚下传来!
声音的来源……是地窖!
老宅的地窖入口就在厨房旁边,一个沉重的、包着铁皮的厚实木门,平时用一把老式黄铜大锁锁着,里面存放着过冬的蔬菜、腌制的咸菜和一些杂物。
那声音……像是好几个沉重的、圆滚滚的东西(比如泡菜坛子?)同时倒了下来,在坚硬的地面上滚动、碰撞!
这动静不小。在寂静的老宅里格外突兀。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声音。“有东西倒了?我去看看。”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不仅仅是因为响声,更因为昨晚的恐惧和饭桌上压抑的诡异,让我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想要抓住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异常”。
地窖!那个被锁着的、幽深黑暗的空间!会不会……和那些蜈蚣有关?和头顶通风管道里的东西有关?
我的脚刚迈出一步——
“啪!”
一双筷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稳稳地、重重地压在了我的手腕上!
是爷爷!
我愕然转头。爷爷不知何时也已经放下了碗。他依旧坐着,但那只布满老茧、青筋虬结、如同枯树根般的大手,此刻正牢牢地按着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捏得我腕骨生疼。他那张饱经风霜、刻满深深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眼睛,透过耷拉的眼皮,沉沉地盯着我。
“泡菜坛子倒了而已。” 爷爷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木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不用看。待会儿我去收拾。”
他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头砸在地上。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压着我手腕的那只手上。
粗糙,黝黑,指甲缝里嵌满了洗不掉的、常年劳作的泥土痕迹。
然而,就在那深褐色的泥土缝隙里,我清晰地看到,嵌着几片极其微小、却异常刺眼的东西——
指甲盖大小的、边缘锐利的、闪烁着暗红色金属光泽的……
碎片!
那光泽,那质地……和我昨晚在通风管道里看到的、那些巨大蜈蚣的暗红色甲壳……几乎一模一样!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全身!我猛地抬头看向爷爷的脸。他的眼神依旧沉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到丝毫波澜,仿佛压住我的手和说出那句话,只是再自然不过的本能反应。
泡菜坛子倒了?不用看?待会儿他去收拾?
指甲缝里……怎么会有蜈蚣壳的碎片?!
昨晚的惊魂,饭桌上的诡异,妹妹的异常,奶奶被中断的提问,父亲刻意的否认……此刻,爷爷手上的碎片和他这强硬得反常的阻拦,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碎片,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地撞击着我摇摇欲坠的认知!
这个家……到底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