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带着荷塘的清香,拂过承乾宫半开的窗棂。殿内无半分燥热,角落的冰盆散发着丝丝凉意。
胤禛褪去龙袍,着一身明黄色暗纹常服,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正凝神批阅着几份加急军报。朱笔疾书,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肃杀与疲惫。
泠雪歪在离书案不远的贵妃榻上,身上搭着条薄薄的毯子,未施粉黛,就着明亮的宫灯翻看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册。
书册并非诗词歌赋也非话本杂记,是内务府整理的、关于江南织造局近年革新织机、提升工艺的详细记录与图样。
她看得专注,偶尔会若有所思。
这已是两人之间习以为常的场景。胤禛处理朝政,泠雪便在一旁做自己的事,互不打扰,却又气息交融,自成一方天地。
苏培盛和琥珀等宫人早已识趣地退到殿外廊下候着,将这片宁静留给帝妃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放下最后一份批红的奏折,舒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他抬眼,望向榻上那个慵懒的身影,目光落在她手边那本“闲书”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纵容的笑意。
他起身走到榻边坐下,自然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身上清冽的冷香,疲惫仿佛瞬间消散了大半。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温柔。
泠雪顺势靠在他怀里,将书册往他眼前挪了挪,指尖点着一处图样:
“喏,江南那边新弄出来的提花机,比老式的效率高了近三成,花样也更繁复。我在想若是能将这技术推广到京城的官办织坊,再适当改良一下梭子的材质,或许还能再快些。”
她语气随意,仿佛在讨论晚膳吃什么。
胤禛目光扫过那复杂的机括图,他虽不精于此道,但也知道织造事关民生赋税。
他微微颔首:
“此事利国利民,朕已让工部着人研讨。你若有兴趣,可将想法写成条陈,朕让戴梓去看看。”
戴梓是工部巧匠,精通器械。
“嗯,回头我整理一下。”
泠雪应着,合上书册,又像是想起什么,仰头看他:
“对了,我听阿玛提了句,西北军饷调度,似乎户部那边有些掣肘?年羹尧那边……没闹脾气吧?”
她这话问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寻常家常。胤禛却知她绝非无的放矢。
他搂紧了她,低声道:
“亮工倒是识大体,未有多言。只是国库近年开支甚巨,处处需银,户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朕已拨了一部分,再压缩些不必要的开支,总能应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