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张定边突袭

鄱阳湖的水面上,厮杀声如同被打翻的蜂巢,密密麻麻地缠绕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吴王军的战船在汉军的猛攻下,像是被狂风骤雨抽打中的残荷,东倒西歪,阵型早已不复初时的严整。方才那一轮火炮齐射,不仅轰沉了三艘主力舰,更像是一记重锤敲碎了士兵们心中的侥幸——原来陈友谅的铁索连环阵,并非只是看着吓人。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一名千户挥舞着染血的长刀,试图聚拢溃散的兵卒,可话音未落,一支流矢便穿透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溅在旁边小旗的脸上,那少年兵手一抖,长枪“哐当”落地,转身就想往船舱里钻,却被身后的老兵一脚踹翻:“怂包!死也要死在甲板上!”

可这样的怒吼,在连绵不断的惨叫声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后退,战船之间的间距越来越大,原本密不透风的防线,硬生生被撕开了数道口子。阳光透过硝烟,在晃动的水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在那些或惊恐、或绝望的脸上,像是一幅被揉皱的泼墨画。

陈友谅站在旗舰“汉兴号”的最高层甲板上,脚下的船板还残留着昨夜雨水的湿滑。他身着玄色蟒纹软甲,腰间玉带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阴鸷的眼睛里,此刻正跳动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他身旁的亲卫指挥使张必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吴王军的阵型如同被顽童搅乱的蚁穴,散乱不堪,忍不住低声道:“大帅,朱元璋这是撑不住了。”

陈友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上的铜狮首:“撑不住?他朱元璋从濠州起兵那天起,就没让人看透过。可今日不同,”他猛地指向远处那艘帅旗飘摇的白色战船,“你看他的中军,已经开始往后缩了。初战不利,士气已泄,这时候不打,更待何时?”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传张定边进见!”

“传张定边进见——”

传令兵的嘶吼如同接力棒,沿着汉军战船组成的长龙一路传递下去。不过片刻功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便从楼梯口传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震得舱板嗡嗡作响。

张定边来了。

这人实在太过惹眼,身高八尺有余,站在甲板上,竟比旁边的桅杆还要挺拔几分。腰腹处粗壮得仿佛能抵上寻常人的两个腰身,玄色战袍下的肌肉鼓鼓囊囊,像是随时会撑破衣料。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满脸的虬髯,根根如铁针般竖起,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配上那双铜铃似的环眼,活脱脱一尊从庙里走下来的怒目金刚。

他刚一登上“汉兴号”,甲板上的亲卫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倒不是怕他,而是这人身上的煞气实在太重——那是常年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戾气,混着汗水与血腥,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末将张定边,参见大帅!”他单膝跪地,膝盖砸在甲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如洪钟,竟压过了远处的厮杀声。

陈友谅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更带着期许:“定边,你看那边。”他指向吴王军的中军,“朱元璋的阵脚乱了,就像堤坝塌了第一道口子。现在,该你这把凿子出场了。”

张定边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环眼中瞬间迸发出骇人的精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滚动:“大帅的意思是……”

“擒贼先擒王。”陈友谅的声音斩钉截铁,“朱元璋就在那艘‘飞鱼号’上。我给你三十艘‘飞燕船’,都是咱们最快的家伙。现在风向正好是东南风,你带着你的‘破阵营’,顺着风势冲过去,把朱元璋给我抓回来。”

他俯身拍了拍张定边的肩膀,入手处坚硬如铁:“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朱元璋一死,这鄱阳湖,这天下,就都是咱们的了!”

张定边猛地抬头,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从跟着陈友谅在黄蓬起义开始,他就憋着一股劲,要把那些高高在上的“吴王”“明王”统统踩在脚下。这些年,他跟着陈友谅南征北战,斩将夺旗,身上的伤疤比军功章还多,可每次遇到朱元璋的军队,总像是差了点什么。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末将遵令!”他重重一叩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不破吴军,誓不还船!”

说完,他霍然起身,转身就走。那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陈友谅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对张定边有绝对的信心。这“万人敌”的称号,可不是凭空得来的。当年在安庆城下,张定边单枪匹马冲垮元军大阵,硬生生斩了主将的首级回来,那悍勇,连他都暗自心惊。今日让他去取朱元璋的首级,再合适不过。

“张必先,”陈友谅忽然开口,“传令下去,让左翼的廖永忠部压上去,把吴王军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别让他们察觉到定边的意图。”

“是!”张必先躬身领命,转身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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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只剩下陈友谅一人。他扶着栏杆,望着远处那越来越小的白色帆影,仿佛已经看到了朱元璋被绑上“汉兴号”的情景。到那时,他要亲自拔掉朱元璋的舌头,问问他,当初在濠州城那个放牛娃,凭什么敢跟自己争天下?

***张定边的动作快得惊人。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三十艘“飞燕船”就已经在汉军大阵的侧翼集结完毕。这种船身狭长,吃水浅,最适合在水面上快速穿梭。每艘船上都只载着二十名精挑细选的“破阵营”士兵,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背着弓,挎着刀,腰间还别着短斧,眼神里透着一股子亡命徒的狠劲。

张定边站在最前面那艘“飞燕船”的船头,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他手中那柄八十斤重的宣花大斧斜扛在肩上,斧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仿佛能劈开眼前的一切。

“兄弟们!”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水面上炸响,“看到那艘白船了吗?朱元璋就在那上面!”

士兵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吴军阵中,那艘悬挂着“吴”字帅旗的白色战船格外显眼。

“大帅有令!”张定边猛地将大斧顿在甲板上,“活捉朱元璋,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战死的,家眷由大帅奉养终身!今天,咱们就替大帅取下这头功!”

“万两黄金!万户侯!”

“冲啊!活捉朱元璋!”

“破阵营”的士兵们本就嗜杀好斗,听到这样的重赏,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个个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的光芒。他们七手八脚地扯满风帆,调整船舵,三十艘“飞燕船”如同三十支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从汉军大阵的缝隙中滑了出去。

东南风正劲,鼓得风帆如同满月。船身两侧的浪花被劈开,形成两道白色的水痕,速度快得惊人。张定边站在船头,任凭风吹得他的虬髯乱舞,目光死死锁定着那艘白色的“飞鱼号”,环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