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昨日还在摇着蒲扇躲夏阳,转眼蝉鸣就稀疏成断续的余韵。推窗时,风里裹着清冽的凉,才惊觉日历已翻到十月——金秋到底是循着桂香来的。
天是洗过的蓝,云絮薄得像蝉翼,懒洋洋地飘在半空。阳光也换了性子,不再是盛夏时灼人的金,倒成了琥珀色的纱,斜斜地铺在街角老梧桐上。梧桐叶半青半黄,边缘蜷着浅褐的卷儿,风一过,便簌簌落几片,在青石板路上叠出细碎的影。不远处的银杏早耐不住,满树叶子都染成了蜜色,风过时像撒了把碎金,落在姑娘们的发梢,又滚进孩童张开的书页里。
空气里总飘着甜丝丝的香,是小区里那株老桂树开了。米粒大的黄花攒在叶间,不细看几乎瞧不见,香气却霸道得很,缠着衣角,绕着鼻尖,连晒在阳台的白衬衫都浸了半分甜。楼下的阿婆搬了竹椅坐在树底,手里剥着新收的橘子,橙红的果肉映着她眼角的笑纹,倒比枝头的桂花还暖几分。
傍晚的公园最是热闹。穿薄外套的人们沿着步道慢慢走,鞋底碾过落叶,沙沙声混着远处的笑语。孩子们举着网兜追蝴蝶,蝴蝶却偏爱停在枫树上——那枫树许是攒了一夏的热烈,此刻满树叶子都红得像团火,连落在地上的,都红得灼眼。有老人牵着孙子的手,指着天边的晚霞说:“看,那是火烧云,十月的云,是给冬天攒着暖呢。”
十月的日子,就如同那被岁月轻轻拂过的画卷一般,展现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在这个季节里,落叶悄然飘落,宛如一场寂静的舞蹈。它们在微风中缓缓旋转,最终静静地躺在大地上,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轮回。这种静谧让人心灵得到片刻的宁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而桂香,则如同一股甜蜜的细流,悄然流淌在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香气,让人心情愉悦,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能在这股香气中消散。它是秋天的使者,带来了丰收的喜悦和温馨的氛围。
阳光在十月的日子里,也变得格外温暖。它洒在大地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人们沐浴在阳光下,感受着那份温暖,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能被这阳光驱散。
然而,最让人感到安稳的,还是那藏在烟火气里的岁岁年年。街头巷尾的小贩叫卖声,邻里之间的寒暄问候,还有那厨房里飘出的阵阵饭菜香,这些都是生活的真实写照。它们虽然平凡,但却让人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安心。
时间在十月的日子里,似乎变得有些矛盾。它像枝头落下的银杏叶一样,迅速而果断地流逝着,让人不禁感叹时光的匆匆。但日子又是如此的缓慢,缓慢得足以让我们去细细品味这金秋的美好。在庭院里看那棵老石榴。红灯笼似的果子垂在枝头,风过时叶隙漏下的光斑在果皮上流转,偶有熟透的果子地裂开细缝,露出玛瑙般的籽粒,引得蚂蚁排着队来搬运甜香。
直坐到日影斜斜地洇进石缝,数到第卅七道裂纹时,忽觉石阶上的苔藓都绿得发亮。那株老石榴树就长在石阶旁,虬曲的枝桠上挂满红灯笼似的果实,裂开的果皮像咧开的嘴,露出满肚子玛瑙般的籽实。阳光穿过叶隙,在石榴籽上跳着金斑,每一粒都像浸了蜜的红宝石,风一吹就颤巍巍地晃,忽然有一颗耐不住,噗地坠在青石板上。
我俯身去捡,指尖刚触到那温热的籽粒,薄皮便裂开细缝,玛瑙色的浆汁顺着指缝漫进石阶的裂纹里。远处卖糖炒栗子的梆子声笃笃传来,混着风里的桂花香,倒让这满阶的石榴裂帛般的红,添了几分软糯。数到第三十二颗石榴籽时,叶尖垂着半枚被虫蛀的枯叶,像片卷曲的铜箔。风过时树影簌簌地动,金红的光斑从枝叶间漏下来,在青石板上洇出模糊的圆,像谁打翻了胭脂盒。树底下落着几个裂皮的石榴,果肉红得发紫,几只蚂蚁正沿着果皮的沟壑搬运碎籽。我把最后一点果肉抿进嘴里,甜腥气混着草木的清香漫上来,舌尖触到粒硬壳,吐在手心里看,是粒半透明的籽,裹着层薄霜似的白膜。远处传来谁家收衣裳的木梆声,笃笃笃,惊飞了石榴枝上的麻雀。日头又沉下去些,影子爬到了墙根,把整面砖墙都染成琥珀色。指尖的黏腻感渐渐凉了,像层薄糖霜。
那第七个光斑原是最亮的,圆滚滚的,落在脚边的青草上,像颗被阳光吻过的露珠。可暮色漫上来时,它先怯怯地晃了晃,边缘便洇开了,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石榴树梢的青红果子垂着,被暮色浸得深了些,倒像谁在枝头挂了串暗红宝石。西边的云原是蓬松的棉絮,此刻被那缕金光缝得服服帖帖,边角处还留着几丝金线,却也渐渐褪成了橘红,又往紫红里沉。风从树后绕过来,带着石榴叶的涩香,吹得叶影晃了晃,最后一点光斑便彻底化在暮色里了。树干的纹路硌着后背,粗粝里藏着暖,是白日阳光渗进树皮下的余温。蝉声不知何时歇了,只有晚归的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邻枝,啄了两下青石榴,又叽叽喳喳地躲进叶丛。远处的田埂上,有谁家屋顶的烟囱升起了烟,淡青的,和天边的云絮慢慢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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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点金线也被收进了云层的褶皱里。指尖的温度慢慢凉下去,方才还在墙上跳荡的光斑,如今只剩一片模糊的灰影。蝉鸣不知何时停了,空气里浮着草木潮湿的气息,我依然维持着抬手的姿势,像一尊被时间遗忘的石像。绸缎般的夜空正一寸寸沉入更深的墨色,几颗早亮的星子悄悄探出了头,在绸缎上缀成细碎的银钉。腕表的指针在手腕上咔嗒作响,提醒着这并非永恒的静止。楼下的香樟树叶开始沙沙作响,晚风卷着细碎的花瓣掠过窗台,粉白的玉兰花瓣沾着夜露,落在我垂落的手背上。
摊开手时,梅瓣已融成掌心一痕深色。原来不是错觉,方才指尖触到的冰凉,是真的有瓣花从枯枝上坠下来,恰好落在我摊开的掌纹里。
暮色漫过青砖墙头时,老梅树的影子正在地上织网。我数着砖缝里冒出来的青苔,等第一颗星子爬上檐角。风从巷口钻进来,卷起满地碎金似的落蕊,扑在我滚烫的耳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