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相安无事也许最好

暮色漫进窗棂时,她正往青瓷杯里续第三道水。碧螺春在沸水里舒展成半透明的芽叶,像一群安静的绿蝴蝶。窗外的悬铃木落光了最后几片黄叶,枝桠疏朗地勾着灰蓝的天。楼下卖糖炒栗子的推车收了摊,铁桶碰撞的叮当声渐远,只剩下风卷着枯叶擦过路面的沙沙响。

她捧着温热的茶杯,指腹摩挲过杯壁细密的冰裂纹。上周摔碎的那只青花碗还没来得及清理碎片,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垃圾桶底层——就像某些被刻意忽略的裂痕,不碰,便不会疼。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一下,是未读消息的提示灯在昏暗中明灭。她没有去看。炉火上的砂锅咕嘟着银耳羹,甜香混着茶香漫开来,将那些可能掀起波澜的字句都捂成了暖烘烘的蒸汽。

窗外的风又紧了些,悬铃木的枝桠晃了晃,却没有一片叶子再落下来。她轻轻吹了吹茶沫,看着水面映出的自己,忽然觉得这样就很好。不必追问,不必解释,不必将结痂的伤口再撕开给人看。

她没有抬手拂去,只是静静望着杯口腾起的热气。茶烟在她睫尖凝成更细的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簌簌落在素白的瓷杯沿上,像谁不小心打翻了月光的碎片。

灯光是旧年的橘色,漫过她握着茶盏的手指,在书页上投下毛茸茸的光晕。铁观音的醇厚香气混着松木香,在不大的房间里弥漫成一张柔软的网。窗外的冬夜正落着真正的雪,簌簌敲打着玻璃,却被窗棂滤成遥远的私语,衬得室内愈发静了。

她忽然轻轻呵出一口气,茶烟便与这团白雾缠绕着上升,在灯光里变幻出奇异的形状,像游鱼,像飞鸟,最终消散在悬挂的竹编灯笼里。杯底的茶叶渐渐沉定,舒展成一片片墨绿色的云,恍惚间,竟像是把整个春天都藏进了这小小的茶盏中。

她慢慢翻动书页,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睫毛上的又落了一层,她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看着那些铅字在暖光下浮动,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一室茶烟,一盏灯,和一段被温柔覆盖的时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杯中的茶叶在热水中翻滚、舒展。每一片茶叶都像是一个舞者,在水中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身姿。

她的目光随着茶叶的舞动而移动,仿佛能看到它们在水中的故事。有的茶叶迅速下沉,像是急于展示自己的内在;有的则在水面上漂浮,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融入这个世界。

终于,最后一片茶叶也在杯底躺平了,它不再翻滚,不再挣扎,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仿佛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她慢慢地抬起头,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她的目光缓缓地穿过窗户,投向了那片被雪覆盖的世界。

雪,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停止了它的舞蹈,静静地躺在大地上,宛如一层洁白的绒毯。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下银辉,轻柔地抚摸着这片银白的世界。

那银色的光芒,如同薄纱一般,轻轻地覆盖在大地上,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宁静的纱衣。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幅水墨画中的景致,朦胧而悠远。

熨帖的暖意。手捧白瓷杯,看茶烟在晨光中织就半透明的罗帐,窗外疏竹覆着银霜,竹梢头的冰晶在微风里轻轻颤动,像谁把碎钻撒在了青枝上。

案头的青瓷炉里,陈年普洱正咕嘟着细响,茶汤在公道杯里流转出琥珀色的光晕。墙上挂着的水墨山水,此刻也仿佛被茶香洇染得活了过来,画中归隐的渔樵似在云雾深处轻笑。

突然间,一只寒雀像流星一样迅速地飞扑过来,啄食着窗棂下的粟米。它的动作轻盈而敏捷,仿佛是这片寂静中的一道闪电。随着它的啄食,粟米被惊得四处散落,像是被惊扰的雪花一般,扑棱棱地飞起,扬起了一地的霜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