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最后一缕金辉揉进云层,橘红的光瀑从天际漫下来,给远山镶上温柔的轮廓。归鸟驮着暮色掠过林梢,影子被拉得很长,像谁在天地间写下未完的诗行。炊烟在村口蜷成淡淡的雾,与渐起的暮色缠绵,不急于散开。
风穿过竹林时放慢了脚步,竹叶的沙沙声里掺着虫鸣,一声叠着一声,织成柔软的网。溪边的芦苇丛摇晃着,穗子上的白絮在余晖里闪烁,像撒落的星子,不急于奔赴远方。
有人坐在老石磨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石纹。影子从脚边开始,一寸寸爬上磨盘,又漫过衣襟,将他裹进渐浓的暮色里。他望着天边那抹玫紫色的霞光,看它如何被深蓝一点点吞噬,并不催促。
终点会在时间的渡口等你,不必提前收拾行装。就像此刻,山会暗,星会亮,露水会打湿草叶,但现在,且让晚霞烧透这半片天,让蝉鸣唱完这最后一支歌,让风把故事慢慢吹到河对岸。午后的阳光穿过老槐树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织就斑驳的光影。她停下脚步,看一枚枯叶打着旋儿落下,叶尖还沾着细碎的光斑,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装金子的匣子。风过时带来远处的桂花香,混着泥土湿润的气息,她轻轻吸了口气,连肺腑都染上清甜。
路旁的野菊开得正好,金黄的花瓣沾着午后的慵懒。她蹲下身,看蚂蚁排着队从花茎上爬过,阳光在它们黑色的壳上反射出亮闪闪的光。有风吹过发梢,带着草木的低语,她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耳廓的温热。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像风铃在风中摇晃。她站起身,看着光影在路面缓缓移动,像时光悄悄走过的脚印。那些细碎的美好,如同这漏下的阳光、拂过的微风,都被她小心拾起,藏进心底的陶罐里。待日后某个寻常的黄昏,或许就能酿出一整个春天的芬芳。
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她的布鞋踩上去,像触碰古老的琴弦。巷口修表铺的老座钟轻轻敲了三下,铜摆晃出细碎的光晕。墙根处,几株马齿苋顶着露珠,将影子拉成怀旧的水墨画。
她在褪色的木窗前驻足,窗棂上爬满牵牛花的藤蔓,恍惚间是那年夏天,母亲晾在绳上的蓝印花布在风中摇晃,布角扫过她发烫的脸颊。街角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枝桠间多了个鸟巢,几只雏鸟探出头,啾啾声落在她肩头,像时光遗落的音符。
她抬手拂过粗糙的树皮,指腹触到深深浅浅的刻痕——那是三十年前,她和邻家女孩用粉笔画的身高线,如今已被岁月拓成老树的掌纹。一阵风过,槐花落了满地,她忽然想起某个雨后的清晨,也是这样的白花瓣铺满小径,父亲牵着她的手去买糖糕,木屐踏过积水,溅起一串透明的笑声。
脚步不自觉慢下来,鞋尖踢到一枚褪色的玻璃弹珠。她弯腰拾起,阳光透过弹珠,在掌心折射出七彩的光斑,恍惚看见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蹲在巷口,撅着嘴把弹珠排成音符的形状。
“阿婆,要买茉莉花吗?”穿红裙的小姑娘举着竹篮跑过,发间别着朵白茉莉。她笑着摇头,看那抹鲜亮的红消失在巷尾,像一滴朱砂滴入泛黄的旧相册。
暮色渐浓时,她走到巷口的石桥上。桥下的河水静静流淌,映着她的白发,也映着对岸初亮的华灯。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和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她轻轻闭上眼,仿佛又听见童年的歌谣,从时光的琴键上缓缓流淌下来,漫过她的脚背,漫过她的记忆,漫过这悠长而宁静的岁月。
就在她沉浸在回忆中时,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是儿子打来的电话,“妈,您在哪呢?饭都做好啦,就等您回来吃。”她回过神,笑着说:“我在咱们小时候住的这条老巷子里呢,这会就回去。”挂了电话,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转身沿着青石板路往回走。路过巷口的杂货店,那斑驳的招牌还在,只是里面卖的东西早已换了好几轮。她走进去,买了一包小时候爱吃的水果糖。出了店门,剥开一颗含在嘴里,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她加快了脚步,想着家里热乎的饭菜,还有儿子期待的笑脸。晚风轻拂,吹起她的衣角,她带着满巷的回忆,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那些细碎的美好,会一直温暖着她往后的时光。
婉转低沉,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她不由自主地循声走去,在一个昏暗的角落,看到一位老人正坐在小板凳上拉着二胡。老人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却专注地沉浸在音乐里。
她停下脚步静静聆听,二胡声仿佛把她又带回了过去那些和家人朋友一起的时光,那些欢笑与泪水交织的日子。一曲终了,她鼓起掌来,老人抬起头,露出和蔼的笑容。两人攀谈起来,原来老人也是这条老巷的老住户,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他们聊起了老巷曾经的模样,那些早已消失的店铺和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