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涿县县衙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四条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迅速没入冰冷的寒风中。刘备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粗布袄裤，脚踩软底快靴，脸上涂抹了些许锅底灰，遮掩住过于醒目的面容。他身后是张飞精心挑选的两名老兵——张胜和另一名叫钱峰的斥候，两人都是幽州老边军出身，精通山地行走，追踪匿迹的本事在军中是一把好手，且口风极紧，绝对可靠。

四人默不作声，借着微弱的星光和雪地反光，一路向西北疾行。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但他们却浑不在意，心中只有那个藏着救命粮食的黑风岭。

三十里路，在四人的急行下，不到两个时辰便已接近。天色蒙蒙亮时，一座黑黢黢、地势险恶的山岭轮廓出现在眼前。山势陡峭，林木枯槁，怪石嶙峋，果然是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

“主公，前方便是黑风岭主寨方向，通常哨卡都设在前山。”张胜压低声音，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山道。

刘备点头，目光却投向更远的侧后方向：“不去前山。张胜，带路，去你昨日发现的那条隐秘小道。”

“喏！”张胜应声，领着三人绕了一个大圈，避开可能有望哨的山头，钻入一片更加茂密的枯木林和乱石堆中。

道路愈发难行，几乎不能称之为路，只是在陡峭的山壁和密林间艰难攀爬。若非张胜这种老手，绝难发现并通行。钱峰在前用短刀小心地劈开荆棘藤蔓，刘备居中，张飞殿后，四人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向上移动。

足足又花了近一个时辰，日头已升高，他们才抵达张胜昨日发现的那处隐蔽山坳。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向下望去，果然看见下方不远处，一条被积雪和枯草半掩的、极为陡峭的小径蜿蜒通向山顶方向。

“就是那里！”张胜低声道。

刘备仔细观察着那条小路，以及周边的地形。小路入口处极为隐蔽，被几块天然形成的巨石遮挡，若非特意寻找，根本无法发现。但一旦进入小路，两侧虽是陡坡，却并无太多遮蔽物。

“在此处等待。”刘备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寒冷和等待考验着耐心。时间一点点过去，山风呼啸，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冷。张飞有些焦躁地活动着手指，却被刘备用眼神制止。

终于，接近正午时分，下方小路上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四人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伏在岩石后。

只见约莫二十余人，牵着五六头骡马，正艰难地从山下沿着那条小路往上走。骡马背上驮着沉重的麻袋，看那压弯的驮杠和深陷的蹄印，确是粮食无疑！还有四人抬着两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木箱。押运的土匪约有十人，手持兵刃，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但显然他们对这条小路的隐蔽性极为自信，警惕性更多是流于形式。

队伍缓慢地从刘备他们藏身的下方经过，并未发现异常，径直向着山顶寨子的方向去了。

“跟上，保持距离，绝对不能被发现。”刘备低声道，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岩石，利用地形和枯木的掩护，远远吊在那队运粮土匪的后面。

跟踪的过程极其考验技巧和耐心。既要跟住不丢，又不能靠得太近。山路崎岖，视线时断时续。好几次，前方队伍停下休息或查看路况，刘备等人都必须立刻找到掩体，一动不动，任凭寒风侵体。

张飞憋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只能狠狠瞪着那些土匪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