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低垂,漫天乌灰的色调,淅淅沥沥的雨点仿若无数轻柔的细丝,轻轻地在空气中交织,将湖畔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平添几分压抑。

离水湖畔的氛围,也如这晦暗的天色一般,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周行健死死盯着那一分为十的水镜,目光焦灼地梭巡,最终定格在属于覃故的那面分镜上。

镜面里一片浓稠到化不开的漆黑,再没有呈现出任何景象,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杂草丛生的藤蔓,紧紧缠绕上他的心头,越收越紧。

他心烦偏过头,视线扫过旁边其他几面水镜。

其中蒋延和文晏殊正与那赵明妆打得火热,剑光掌风与凄厉鬼啸交织,剑气与鬼爪碰撞,灵光与怨气交织,场面看着就凶险万分。

而稍远的另一块水镜里,楼听雨浑身是血地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散落着花生、红枣等物,不断重复着那女子“拍喜”而亡的惨剧,画面凄惨,令人不忍卒睹。

周行健悬着侥幸的心,在看到楼听雨和蒋延这般惨状后,终究还是死了。

他右手无意识地抬起,抚上闷痛的胸口,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那水镜中的黑暗,似乎没有尽头。

可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俞礼、赵茨荑和段行歌三人时,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窒息感,竟诡异地消散了几分。

千机门门主俞礼的那只金属机关手捏的咔咔作响,紧攥着的关节处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迸溅出细碎火星。

他死死盯着水镜中和赵明妆打得屡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文晏殊,素来沉稳的面容眼下绷得像一块冷铁。

绛仙宫宫主赵茨荑的脸色差得也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鲜红的丹蔻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凤眼圆睁,一瞬不瞬地追随着水镜里反复在棺木中挣扎又不断死去的宣柳依,红唇紧抿。

段行歌也没了喝酒的闲情,腰间兽牙串被他揪得哗啦作响,古铜色的面皮因为焦急而泛出赤红,他盯着在火焰祭坛上痛苦翻滚,发出凄厉惨叫的楚平野,喉结上下滚动,额角青筋跳动。

周行健看着脸色比自己好不到哪去的三人,心里头那股邪火竟然找到了一丝诡异的平衡。

他眼前也不黑了,心口也不那么堵了,甚至嘴角都微不可察地上扬一个度。

果然……有些滋味,还是要有人一同分担,才知其中煎熬。

先前这几位还或明或暗地笑话他因为一名弟子出现在离水秘境便失了一宗之主的威仪,如今轮到他们自己的亲传弟子、得意门生在那诡异秘境里反复经历酷刑折磨,看他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念头一闪而过,虽不厚道,却让周行健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下来。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属于覃故的水镜,心底的沉重并没有因为方才的幸灾乐祸减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