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敲在吴仪柔紧绷的神经上,“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朱祁镇向前逼近一步,俯视着跪伏在地的吴贵妃:“身世就是,他的生身父母,一个谋逆犯上,废为庶人,终身圈禁!一个身为逆党眷属,连同其全族,抄家流放,遇赦不赦!这,便是他的身世!”
朱祁镇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锁着她剧烈颤抖的脊背:“吴氏,你方才如何对朕发誓的?‘视如己出,绝无半分苛待’?可你此刻心中所想,眼中所惧,又是什么?!”
说着,大手猛地托起吴仪柔的下巴:“你是在怕这孩子,怕他流着朱祁钰的血,怕他将来知晓‘身世’,会心怀怨恨,会反噬于你,是不是?!”
“臣妾不敢,臣妾万万不敢!”吴仪柔的防线彻底崩溃了,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极度的恐惧和哀求,“皇上明鉴,臣妾只是……只是惶恐……臣妾定当谨记圣谕,绝不敢有丝毫他想,定将小殿下抚育成人,教他忠君爱国,绝不敢……不敢让他知晓半分不该知晓之事!”
她语无伦次,重重叩头,额上瞬间一片青紫。
许久,朱祁镇才缓缓开口:“记住你今天的话,朕将他交给你,便是信你吴氏一族尚有几分忠谨之心。好好养着,让他平安长大,读书明理。至于其他……不该问的,永远不许问。不该知道的,永远不许知道,若有半分差池……”
皇帝的话让吴仪柔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只能拼命叩头:“臣妾明白,臣妾谨记,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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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不再看她,大步走出了永和宫。
朱祁镇站在永和宫外的连廊下,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直灌肺腑,让他纷乱而沉重的心绪稍稍平复。
但这点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他抬起头,目光投向西北方向那片略显僻静的宫苑——西六宫。那里,囚禁着这场风暴的源头之一,朱祁钰的生母,吴太妃。
该来的,终究要来。
他没有再犹豫,对身后的侯宝沉声道:“去西六宫。”
通往吴太妃居所的路,显得格外漫长而寂静。
宫道上的积雪已被清扫干净,露出冰冷的青石板。
沿途值守的太监宫女远远看到皇帝,无不屏息背过身去,大气不敢出。
西六宫一处僻静的院落前,宫门紧闭。
侯宝抢前一步,低声道:“皇爷,到了。”
朱祁镇脚步微顿,目光扫过那扇紧闭的朱漆宫门,随即大步上前。
侯宝立刻示意门口侍立、脸色煞白的太监将门打开。
门内并非正殿,而是一间光线略显昏暗的暖阁。
与外间的寒冷不同,这里同样烧着炭火,却因门窗紧闭,空气有些发闷,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暖阁中央,一个身着褪色旧宫装的老妇人,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她头发花白,只用一根简单的银簪草草挽着,几缕散乱的白发垂在布满细密皱纹的额前。
正是朱祁钰的生母,吴太妃。
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曾经雍容华贵的脸,此刻只剩下枯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