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前的青铜鹤灯燃起第九盏时,长安朱雀大街已被火把映照得如同白昼。
金吾卫甲士手持长戟列成两排,甲胄上的兽面吞口在火光中明明灭灭,仿佛要从金属上挣脱出来。
沿街商户的幌子在夜风里猎猎作响,却盖不过百姓们的惊叹 —— 三百六十盏东海琉璃灯沿朱雀大街一路排开,灯壁上的扶桑浪花纹样被烛火透得透亮,与朱红宫墙上的缠枝莲浮雕交相辉映,倒像是将整座东海都搬进了长安的肌理里。
“听说那琉璃盏是扶桑使者跪在难波港三天三夜才求来的贡品?”
卖胡饼的老汉踮脚望着御道,手里的铁铲在鏊子上敲出脆响。
“去年我家三郎去共津做海贸,还被扶桑人扔石头呢!” 旁边穿绿袍的小吏立即瞪起眼睛:“休得胡言!如今三岛已是我大周屏藩,那些琉璃盏上的浪花纹,早被工部匠人添了唐式云纹,没瞧见灯座上还刻着‘万寿无疆’吗?”
朱五六身着十二章纹衮冕,缓步踏上丹陛时,冕旒上的珍珠串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将阶下群臣的面容切割成流动的光斑。
他玄色衮服上的日月星辰纹在宫灯映照下流转,腰间玉带钩上的饕餮纹正对着广场中央的青铜宝鼎,那是三年前平定漠北时缴获的战利品,此刻鼎中燃着的松柏香混着东海龙涎,在晚风里酿成奇异的香气。
“平身。”
朱五六的声音穿过七十二根雕龙柱,震得丹墀下的编钟发出悠长的嗡鸣。
礼乐官手中的玉磬刚敲到第三声,便被他抬手止住。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远处西市传来零星的爆竹声,那是百姓们自发燃起的庆祝烟火。
“此次海东大捷,诸位爱卿功不可没。”
他目光扫过前排重臣,停在左侧首位那个铁塔般的身影上 —— 齐王李元霸身披玄铁甲,两柄八百斤重的玄铁锤斜倚在肩,锤柄上的蟠龙吞珠纹被汗水浸得发亮,腰间金鱼符随着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
“宣齐王李元霸!”
李德全尖细的嗓音刚落,李元霸已大步出列。他玄铁靴踩在金砖上的闷响,让丹陛都微微震颤。
“臣在!”
这三个字撞在殿柱上,惊得檐角铜铃叮叮作响。
朱五六俯身从内侍捧着的托盘里拿起丹书铁券,日光岩磨制的玉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齐王率楼船水师横渡东海,焚难波港、破平户关,连拔扶桑七城,当为首功!”
他将铁券递过去,目光落在李元霸右臂的箭伤上 —— 那是上月在对马岛海战中留下的,此刻结痂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护臂上的虎头纹。
“朕赐你丹书铁券,可免三死;另赏黄金万两、蜀锦千匹,东海三岛赋税十成取三,世代承袭!”
李元霸接过铁券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单膝跪地的刹那,玄铁锤砸在地上溅起火星,竟将坚硬的金砖砸出半分深的凹痕。
“臣谢陛下隆恩!来年定率楼船直抵北海道,为陛下取来那座银山!”
朱五六朗声大笑,笑声震落梁上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