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城镇,到了乡间的路上,曾燕才一点点讲述蓝清柔所做过的事情,没有夸大,也没有任何虚假。
蓝铭泽的身子跟着车来回摇晃,他小心的护着怀里的鱼缸:“我当初揣着热血回来,以为能真刀真枪地救国。现在才看清,在戴老板眼里,我蓝铭泽算什么?不过是枚顺手的棋子,需要冲的时候是枪,要挡枪子儿了是盾。如果我现在去了山城或者是回了港城,还能凭着家里那点底子,做他眼里会下金蛋的财神。”
“你说自己是棋子,可多少人连被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你生下来就有书房可待,有车马可乘,有好吃的好穿的。”
曾燕的声音轻,却像根细针挑开了他满身的沉郁:“我见过真正一无所有的人。去年在徐州城外,有个拾柴的老汉,儿子被抓了壮丁,家里就剩个瞎眼的老伴。可他每天除了拾柴,还总偷偷往我们联络点送情报。就凭他记路的本事,还有那双能在乱葬岗里认出日军军靴印的眼睛。他图什么?什么都图不着,可他说‘总不能看着鬼子把家拆了’。”
蓝铭泽低着头,眼泪掉进鱼缸里。
“哎。”
曾燕叹了口气:“你手里的优势,是别人拼了命也够不着的。别让这些优势变成困住你的愁绪,该想想怎么用它们,让那些连名字都没留下的人,能有个盼头。”
车子一直行至黄昏,停在一户民家前,曾燕拉着蓝铭泽下车敲了敲门。
里头静了片刻,传来个老汉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警惕:“谁呀?这时候来串啥门?”
“大伯,俺从南边来,想讨碗水喝。听说您家新收的糜子,能换点不?”
“糜子刚打下来,还没晾透呢。”
里头的人顿了顿:“要换也成,带了多少斤棉花?”
“棉花没带够,但带了些南边的新茶,换您半袋糜子,成不?”
门闩“咔哒”响了声,裂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