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公府,后院佛庵。
堂内没有金碧辉煌的塑像,只供着一尊白玉观音,青烟袅袅,檀香幽幽。
此刻,惜春正与邢岫烟、妙玉三人,在堂前的轩廊下,对坐弈棋。
石桌上,黑白二子,纵横交错,杀得正紧。
惜春执黑,一身月白色的素净新衣,愈发衬得她小脸苍白,毫无血色。
她落子的动作很慢,每一次抬手,似乎都牵动着身体里看不见的伤口,眉心会几不可察地蹙一下。
这几日,她被折腾得狠了。
白日里,她是孤高清冷的姐儿。
到了夜里,便成了那人身下予取予求,肆意蹂躏的玩物。
邢岫烟看着她脖颈掩不住的红痕,还有那空洞得仿佛能吸走光线的眼神,心中一阵阵地发紧,疼惜不已。
她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反倒是妙玉,一身素服,气质清冽如冰。
她看着惜春的模样,又瞥了一眼棋盘上那咄咄逼人的黑子,冷哼了一声。
“真是个不知餍足的禽兽。”
“满身的铜臭与血腥气,也敢来玷污佛门清净地。”
她的话语,像淬了冰的刀子,又冷又硬。
邢岫烟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小声些。
这里毕竟是国公府,隔墙有耳。
妙玉却毫不在意,她对冯渊的观感,从来都是厌恶至极。
只是,骂着骂着,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
那次,她去寻岫烟时听见的里面传来岫烟压抑的、不成调的哭泣与喘息。
声音纠缠,令人面红耳赤。
她当时又羞又怒,啐了一口,仓皇离去。
可那声音,那画面,却像魔咒一般,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想到此处,妙玉那张素来清冷的脸颊,竟毫无征兆地,飞上了一抹红晕。
那抹嫣红,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只觉得心跳有些乱了,手里的白子,竟不知该落在何处。
“啪。”
一声轻响。
惜春落下了一子,截断了白子的大龙。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死水般的眸子,第一次有了焦点,直直地看向妙玉。
“妙玉姐姐骂他。”
惜春的声音,很轻,很平,像佛堂里的香灰,没有一丝温度。
“可你的心,却在为他而乱。”
妙玉身子一僵,如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雪水。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惜春没有与她争辩。
她只是看着妙玉那张羞愤交加的脸,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和我,和二姐姐,和林姐姐,并无不同。”
“你自以为的洁净,在他眼里,不过是块更值得弄脏的白布罢了。”
“迟早有一日,你也会像我一样,躺在那张床上。”
“你信不信?”
这一字一句,如同一把锋利的刻刀,将妙玉用“高洁”和“出尘”筑起的伪装,一层层剥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最不堪,也最真实的欲望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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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西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