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伦敦爱情故事

九两金 是我老猫啊 3915 字 13天前

他又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菲利普伯爵。

他从不让她真正靠近他的内心世界。

他像一个技艺高超的舞者,在两人的关系里,总是能精准地计算着距离,时而贴近,让她心跳加速,时而又退开,让她怅然若失。

比阿特丽斯第一次感到了挫败。

她开始嫉妒,当她看到菲德尔在酒会上暧昧地与其他贵族小姐交谈时,一种陌生的、尖锐的情绪会刺痛她的心脏。

她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会因为他一句无心的赞美而欣喜若狂,也会因为他未能赴约一次下午茶而整晚辗转难眠。

————————————————

舞会次日,

哈灵顿家的宅邸坐落于贝尔格莱维亚广场,一栋典型的乔治亚风格联排别墅。

下午三点一刻,菲德尔准时抵达。

他穿着一身素雅的日间礼服,手中拿着帽子和一根细长的手杖,

会面在楼下的客厅进行,比特丽斯的母亲,哈灵顿夫人,作为监护人在场。

茶水和精致的糕点被端了上来,

对于这个自家女儿新冒出来的追求者,哈灵顿夫人很感兴趣,试图主导谈话,

“菲利普先生,您似乎对伦敦的社交季适应得很快。看来您在美国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哈灵顿夫人过誉了。探索新世界总是很辛苦。哈灵顿勋爵,他旗下的船队是帝国商业版图上最重要的一环。我一直很好奇,勋爵是如何看待当前远东的贸易格局的?”

哈灵顿夫人有些惊讶,

“哦,我丈夫总是在抱怨那些该死的关税和越来越不安分的殖民地。”

“确实,时局瞬息万变。大英帝国以自由贸易为国策,世界工厂的地位看似坚不可摧。但新的力量正在崛起。我听说,很多地方都在效仿欧洲,建立自己的现代化海军工厂,比如横须贺船厂和福州船政局,而且颇有成效。”

比阿特丽斯有些失去控制的感觉,她本来以为菲利普会更关注那个抛出来做诱饵的“婚事”。

毕竟,家里的意思是要看清此人的“诚意”,他名下控制的加州铁路公司拿下了“世纪大单”,这是一个庞大的现金奶牛,没人会不重视。

美国横贯中西的铁路修建催生了很多超级大亨,加拿大的铁路修建也是一个超级大的工程,哈灵顿家族也想分润其中的好处。

可惜,这场对话的重心已经悄然转移。

眼前这个男人看似对她这位社交名媛表现出兴趣,但他似乎真正感兴趣的,是她身后的家族、财富,以及与大英帝国经济命脉的联系。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菲德尔起身告辞。

他与哈灵顿夫人和比阿特丽斯分别轻轻握手,

他离开后,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哈灵顿夫人评价道:“一位非常有见地的年轻人。不像那些只知道赛马和舞会的纨绔子弟。”

“女儿,你应该更努力才行。”

比阿特丽斯却没有回应。

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一丝……恐惧。

她习惯了被男人当作战利品追逐,习惯了他们的奉承和痴迷。

菲德尔的意图背后,完全不是她所期待的炙热情感。

而接触下来,似乎这个没结婚,据说也没找情妇的男人对暧昧拉扯游刃有余。

至少比她的段位高不少,这让她开始感觉愤怒。

————————————

又是两周过去,比阿特丽斯停止了所有试探,试图换个方式“勾搭”。

她介绍了几个重量级的人物给他认识,同时促成了两次帕尔默船厂的董事会议,但菲利普似乎并不着急,远没有刚到伦敦时展现的迫切姿态。

转折点发生在哈灵顿勋爵举办的一场正式晚宴上。

晚宴严格遵循着等级森严的礼仪。

作为主宾,菲德尔被安排在比特丽斯身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在餐桌上,按照规矩,他只能与左右两边的客人交谈。

他与比特丽斯的对话比之前稍显冷淡,当晚宴进行到后半段,女士们起身退席前往客厅时,事情发生了变化。

按照惯例,男士们会留在餐厅,享用波特酒和雪茄,谈论政治、商业和一些“不适合女士们听的话题”。

比特丽斯本以为菲德尔会像其他追求者一样,找个借口尽快脱身,到客厅来陪伴她。但他没有。

透过半开的客厅门,比特丽斯能看到餐厅里的情景。

她看到菲德尔从容地坐在她的父亲,哈灵顿勋爵身边,周围聚集了伦敦城里最有权势的一群人——银行家、议会议员、东印度公司的前任董事。

他的神态变了,那种在社交场合的温和与疏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而锐利的权威感。

他没有高谈阔论,声音平稳而清晰,却牢牢地掌控了整个谈话的节奏。

他谈论着太平洋的未来,谈论着加拿大新省份不列颠哥伦比亚的战略价值,谈论着苏伊士运河开通后全球航运路线的重塑。

“勋爵,”菲德尔的声音传来,“大英帝国的力量毋庸置疑,但我们必须承认,技术的传播正在改变力量的平衡。法国人帮助日本人在横须贺建立的兵工厂,仅仅十几年,已经能自行建造蒸汽军舰了。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清国的福州。法国人已经支持福州船政局为南洋水师和福建水师建造了数十艘舰船。轮船招商局现在是远东最大的轮船公司,他们的蒸汽船正在抢夺属于帝国的贸易份额。这不是威胁,而是未来的模式,资本与技术的全球化流动。”

“法国人支持建立的福州船政局已经深深威胁到了帝国在远东的利益。”

哈灵顿勋爵捻着自己的胡须,显然被深深吸引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把工厂开到世界的另一端去?”

“正是如此,”菲德尔说,“但不是在那些已经充满变数的国度。我想说的是帝国的疆域之内。想象一下,在不列颠哥伦比亚,那里有取之不尽的雪松和道格拉斯冷杉。那里有深水良港,直面美国和亚洲。如果我们在那里建立一个现代化的海军造船厂,采用最先进的技术,引进最优秀的工程师,不仅可以巩固帝国在太平洋的军事存在,以应对俄国人甚至美国人的野心,更能成为连接帝国与远东贸易的新枢纽。”

“有一些事,想必以各位的能量都知道,美国的激进分子已经多次试图染指帝国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的土地和权利。”

他向他们描绘了一幅宏伟的蓝图:他并非要掏空帕尔默,而是要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合资经营与技术引进。

他详细介绍了横须贺海军工厂,以及清国自建福州船政局的合作方式,声称他将在不列颠哥伦比亚,建立一座全新的、服务于加拿大铁路与太平洋航运的现代化船厂。

“我们将引进帕尔默最先进的技术、管理经验,甚至一部分优秀的工程师,”

“而帕尔默公司将获得新的资金注入,以及未来新船厂的股份。这不是一次收购,先生们,这是一次双赢的扩张,一次将大英帝国最骄傲的工业血脉,延伸到太平洋彼岸的伟大事业。”

客厅里,女士们正轻声谈论着最新的歌剧和皇室的绯闻。

比特丽斯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那个男人身上。

她看到她的父亲,那个在商界和政界都以精明和强硬着称的男人,正专注地倾听着菲德尔的构想。

她看到在座的其他男士,脸上都露出了混杂着惊讶、疑虑和贪婪的神情。

那一刻,一种冰冷的、令人心碎的明悟攫住了她。

她一直以为,菲德尔对她的家族表现出的兴趣,是他追求自己的一种策略,一种讨好未来岳父的方式。

她甚至为此感到沾沾自喜,认为这是他已被自己征服的证明。

但现在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