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账册记着广州近三年的粮价、布价、盐运流水,每一笔都算得分明,是郑森让他带去的“见面礼”。
“苏先生!”
一个穿蓝布短褂的少年挤到船边,手里捧着本《算学启蒙》。
书的封皮被翻得卷边。
“我是经世学堂的,祖籍番禺。”
“您帮我带封信给爹,说我在这儿学算学,以后能当账房,不用再跟他去码头扛活了!”
苏观生接过信,指尖触到少年指腹的厚茧。
那是常年握算盘磨出来的,比同龄孩子的手粗糙得多。
他想起前明时,广州学堂只教八股,连账房先生都要从福建商号请。
如今这少年却能捧着算学书,盼着靠本事吃饭。
“放心,一定送到。”
他将信塞进袖中。
船舷的风掀起他的长衫,露出腰间挂着的算盘。
那是南京商号新打的,铜轴还亮着。
船刚动,他看见钱谦益站在岸边。
钱谦益手里捧着《东林书院志》,目光落在船舱的纺车零件上,眼神复杂。
“苏先生,”
江风将钱谦益的声音送过来,带着几分迟滞。
“广州东林门生不少,还望……手下留情。”
苏观生抬手拱了拱,没说激昂的话,只举起腰间的算盘。
指尖在算珠上轻轻敲了敲。
“钱大人放心,学生只算民生账。”
“谁能让织户织布,谁就是朋友;谁挡着百姓活路,谁就是敌人。”
船行至长江口,郑彩派来的水师战船迎上来。
船帆上绣的火铳与纺车徽记,在阳光下泛着沉实的光。
苏观生站在船头,掏出怀里的《商税新则》。
指尖划过“广州盐运”的条款。
去年永历派太监收盐税,刮走二十万两,丁魁楚只分到三成,心里早积了不满。
他忽然想起郑森在南京说的话。
郑森说:“乱世里,生意就是打仗。你把棉布铺到广州,把算学教到岭南,比带一万兵去更有用。”
十日后的广州码头,风裹着咸湿的热气,吹得苏观生的长衫发皱。
董飏先派来的人举着“广州知府苏”的木牌。
旁边郑彩的副将一身铠甲,甲缝里还沾着潮州盐场的海盐。
“苏大人,永历驻兵已缩在城里,不敢再拦商号税卡了。”
他刚下船,一群织户就围了上来。
织户们手里攥着破旧的纺车零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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