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袅袅瞥了他一眼:“大惊小怪,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东家。鲍大厨厚重的身躯堵在门框前,腰间围裙沾着昨夜的红烧酱汁,说破天去,拿这么好的粉彩斗笠碗装蛋液,真不怕折寿?
当袅袅手腕一抖,蛋壳在碗沿磕出清脆的响:这叫沉浸式摆盘艺术。您瞧着,今儿这碗黄金蛋炒饭,得配上好碗才够排面。左手拎起半冷的隔夜饭,米粒簌簌落入蛋液时分明能听见喉咙吞咽的声音。
鲍大厨的胡子在蒸气里抖了三抖:用隔夜饭已是离经叛道,还要裹蛋液?祖宗规矩......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当袅袅抄起筷子飞速搅拌,米粒裹着金黄在碗里跳起华尔兹,您见过浮云落雪的景致吗?铁锅烧得泛青时倾入菜籽油,蛋液饭粒哗啦入锅的刹那,爆开的香气惊飞了檐下打盹的麻雀。
鲍大厨突然不说话了。他布满刀痕的手指捏着铜勺,看当袅袅手腕翻飞间将饭粒抛成金雨。葱花落在雪白的瓷盘上时,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三次,终是舀起一勺颤巍巍的金砂。
这道菜该叫......鲍大厨耳尖泛红。
黯然销魂饭。当袅袅抽走他攥得发白的围裙带子,再攥下去该换第五套围裙了。
三日后看到鲍大厨蹲在厨房角落串铜签时,当袅袅差点笑破刚缝的襦裙。百十来斤重的汉子捏着绣花针似的铜签,红柳枝换成的铜签上串着碧玉似的莴笋片,在晨曦里叮咚作响。
东家说的对。他抬头时铜签在发髻上晃成步摇,这铜签导热均匀,就是串二百根也不烫手。忽然压低声音:只是那猪大肠......
当袅袅掀开木桶时酸浆的清香漫出来,泡了三日的猪肠在井水里泛着珍珠白。您闻闻可还有臊气?指尖轻弹水珠溅在他鼻尖,配上蒜瓣烤得滋滋冒油,保管刘员外吃了想翻墙——您说他家院墙几尺来着?
暮色初临时,丰盛斋门口支起的烧烤架飘出异香。穿绸衫的公子举着烤韭菜问小厮此等仙草何处寻,扛货的脚夫攥着铜签舍不得扔,油纸上最后一片烤茄子被两双筷子同时夹住。
鲍大厨蹲在后院啃烤馒头片,忽然说:东家,明儿咱们试试烤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