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抵抗体内那些杂乱“回响”的干扰。
最终,他抬起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指向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里……很吵。”
他说,“有很多声音……很多不属于我的……感觉。”
我放下玻璃罐,第一次真正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台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既脆弱,又透着一丝诡异。
“谁的感受?”我问。
“妈妈的……爸爸的……还有……李阿姨、王叔叔……很多……”
他语无伦次地报出几个称呼,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妈妈害怕爸爸离开……爸爸讨厌妈妈的哭声……李阿姨想让我当她听话的儿子……王叔叔……”
他的叙述破碎而跳跃,仿佛在复述一盘被打乱的录音带。
但我听明白了。
这个男孩,长期生活在一种情感高度不稳定、关系复杂扭曲的环境中。
他像一块情感海绵,不由自主地吸收、承载了周围所有成年人投射过来的、未被妥善处理的情绪垃圾——他们的焦虑、恐惧、控制欲、情感勒索……
他没有被单一的“污染源”标记,但他被动地成为了一个情感的垃圾场。
这些杂乱的“回响”在他体内堆积、发酵,虽然浓度不高,未能形成强大的“坐标”,却足以将他的自我意识冲击得七零八落,让他时刻活在一种混乱的、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噪音里。
“你想让这些声音消失?”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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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宴临老师”的习惯,或许会尝试“剥离”掉最核心的那几种情绪。
男孩却猛地摇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是……恐惧。
“不!不能消失!”
他几乎是尖叫起来,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消失了……他们就不要我了!我就没有用了!”
我体内被冰封的混沌之海,似乎因为这句充满了病态依赖和自我价值否定的话语,某处冰层之下,传来了极其细微的、仿佛冰块碎裂的“咔嚓”声。
是哪个“坐标”被触动了吗?小雅的?还是薇薇的?
我强行压下那丝波动,维持着表面的冰冷。
“所以,你来找我,是希望这些声音继续吵下去?”
男孩愣住了,他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来找我,或许只是一种走投无路下的本能,就像飞蛾扑向火光,哪怕那火光会将它焚毁。
“我……我不知道……”
他茫然地低下头,声音重新变得微弱,“我只是……好累……”
他缓缓蹲了下去,将脸埋进膝盖里,宽大的外套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淋湿后瑟瑟发抖的、无家可归的幼兽。
店内只剩下他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雨声。
我没有安慰他。
安慰对我而言,已是无法理解的情感程序。